李淳：名家觀點／G2貿易談判的三個認知落差

　　中國商務部日前發表「關於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立場」白皮書。這是美中貿易戰自去年7月開打來，中國大陸第二次藉此方法表達立場。前後二次白皮書在結構或立場上都類似，但本次除內容更精簡外，更提供了幾個解讀美中談判破局的密碼。

　　歸納二次白皮書，基本論調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一、美中過去40年在經濟上的合作模式明明很好，都有賺到。二、川普上任來破壞了這種模式，用不實指控加關稅霸凌，導致雙方、世界都受傷害，是罪魁禍首。三、雙方合則兩利，鬥則俱傷，應用對話而非對抗解決問題，中方也願意對話。四、自2018年三月開始至今的三次談判，都是美方「出爾反爾」導致破局。五、中國會繼續走自己的改革開放道路，且對貿易戰隨時奉陪。

　　白皮書很自然的在所有面向上都與美針鋒相對。其中最受關注的，就是大陸指稱其實是美國「出爾反爾」導致談判失敗。不過雙方對於「出爾反爾」的定義有所不同；美國指控中方的出爾反爾，指的是已經提出的承諾在最後一刻反悔，而中方的出爾反爾則是指過去每回合談判美方都擺出有談的誠意，但實際上沒有談完的打算。這是第一個雙方認知上的重要落差。

　　第二個落差，在於談判是否應遵守平等互惠原則。一般國際談判追求平等互惠結果，合情合理，這也是大陸多次強調的重點。特別是這次白皮書再度彰顯美中在發展階段、發展道路及基本制度的不同，因而不能期待一次到位式的解決所有問題，談判更應考量雙方需求，追求平衡。顯然這不是川普政府對美中談判設定的原則。不久前川普總統才表示過，美中談判不能是50/50（各取一半）的性質。美國設定跟一般談判有所不同，除了北京慣用的「霸權思維」外，另一個主因在於這次談判是因為美方調查認定大陸的不公平貿易措施傷害美國利益，關稅制裁只是迫使中方取消這些措施的手段，本無談判可言；談判重點不在改變項目的討價還價，而是商討改變的計畫、時間表以及落實機制。或許對美方而言，這已將美中體制差異納入考量的結果。

　　第三個落差，在於白皮書指控美國堅持不取消制裁關稅，堅持在協定中寫入涉及中國主權事務的強制性要求。不取消關稅或跟未來落實機制有關，但美國侵害大陸主權的要求有那些，非常耐人尋味。去年中興通訊遭美方制裁一案的和解條件，就包含改組董事會與接受美方每季派員赴公司查核的要求。若美方比照這個作法提出類似定期查核大陸部會的安排，可能就是北京所謂侵害主權的要求。從美國的角度觀察，中方對取消不公平貿易行為的承諾，關鍵都在實際執行時有無陽奉陰違，而非法規條文，因此保留關稅當作押金，查核運作以便確認，似乎也有其道理。

　　這三個認知的重大落差看起來都暫時無解，因而短期內美中恐怕是「打為主」的局面。中國大陸近期陸續提高美國農產品關稅、準備提出不可靠企業黑名單以及發出赴美留學旅遊警示等作法，更全面提高開打的態勢。因此我們應該不用對本月底川習會有太多期待。第二是戰場會從關稅迅速擴大到科技甚至文化等領域。華為只是開始，據聞美方已準備好一份更長的制裁企業清單。中方不可靠企業黑名單可能同樣會用限制出口、以違反各類法規為由課以鉅額罰款等方式制裁。看來美中真的快走到「合久必分」的關頭，台灣不能不準備了！

作者：中經院WTO及RTA中心副執行長/李淳
資料來源：2019-06-06 經濟日報